告白

    電影花了將近四分之一的篇幅,安排由松隆子所飾演女兒慘遭殺害女教師,控訴痛下毒手的殘忍兇手,竟是班上的學生所為時,這群打鬧不休的孩子,卻也才安靜一會;

    <告白>的開場充盈著孩子們的吵鬧聲,一段你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,正當觀眾以為老師不在時,松隆子飾演的女教師開始說起看似與課程毫不相干的內容,讓人不禁懷疑是怎樣的課程,可以講出這般殘忍的內容,當話語告一段落,松隆子宣告大家春節假期愉快,這段由她口中簡稱班上兇手A與兇手B的殺手,殘忍的殺害了她女兒的過程,宣告了電影<告白>開場的時序。

    這段被一群演來看似天真無邪的孩子(尤其搭配甜美可人的襯樂與孩子的臉部表情)的開場告白,松隆子的控訴與孩子的反應還有不時嘈雜的交談聲,彷彿只是又一樁電視新聞裡的犯行,看似削弱了痛失愛女的悲傷,但卻也直白的凸顯當代教育的窘況,光用聲音就可聽出松隆子與學生間的師生關係如何蕩然無存,於是乎,當松隆子告知她在兩位兇手的牛奶裡加入含有愛滋病毒的血液時,這群毫無章法的孩子,也不由得驚聲害怕了。

    電影<告白>的內容,是標準中島哲也式的選材,在之前的<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>,亦是透過一個特殊的角度,去描述整個事件的真實;<告白>其實在講當代社會的種種現況,用一樁殺人事件作為切入點,然後讓觀眾看到整個當代社會的種種議題,無論是電影裡,殺手B的母親痛罵松隆子只是一個關心自己孩子,絕對不會是照顧學生的好老師時,恐怕讓許多現代家長都得汗顏,難道,松隆子飾演的女教師不也是痛失愛女的母親?!甚或當兇手B的母親知道自己兒子的犯行告白時,竟然崩潰般的無法接受自己兒子真實的坦白,於是,當電影裡的家庭關係,真實的對照了現代家庭的狀況:兇手A的天才母親曾經擁有美好的前途,卻有個恨鐵不成鋼的天才孩子、而兇手B的母親逃避了自己孩子的坦白、松隆子是個忙碌的職業母親、更別提沒有家庭的美少女班長,每個家庭裡的母親都是真實社會裡的縮影,都是愛的付出、也是愛的衝動、更是愛的盲目,我們沒有權利譴責父母與孩子的任何錯誤,因為他們都是有了彼此,才開始懂得學習相處,開始成長,只是,當如同電影裡的道德遭受批判時,哪個角色才是真正挺得住的?而哪個角色卻又是不堪一擊?恐怕電影真正揭露了多數為人子女所害怕的真相,竟不也是真實世界的我們,需要省思的地方。

    日本導演中島哲也的電影美學向來獨樹一格,從台灣觀眾最早接觸到的<下妻物語>、<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>、前作<幸福的魔法繪本>,顯示了廣告背景出身的他,對於美術的要求極高外,卻也是少數運用美術包裝電影題材的日本導演,上述提到的作品都極度華麗考究,這次<告白>的預告卻讓人大感意外,非常冷色調低彩度的色彩,一反往常華麗繽紛的暖色調,卻在電影裡加入高速鏡頭的慢動作畫面播放,每一滴牛奶的掉落、雨滴的彈跳、甚至血液的噴濺,都讓人體會中島式的獨特美學;電影裡殺手B告白的“導演”是非常中島式的,髒亂不堪的殺手B自述,無不讓人想起在<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>女主角生活。

    片末高潮,當天才少年,在同學中放聲大哭時,充滿戲劇性的,沒有任何老師上前安慰,卻安排密密麻麻的學生將天才少年圍成一團,大徹大悟後,不也讓人體會,周遭的人群,不正是你我的縮影,那些看著電視新聞慘案,卻彼此噤聲的你我,有何不同?冷漠的眼光、疏遠的人際關係,就像電影裡的同學被迫選擇,免得遭受異樣的眼光,整個社會群體都是共犯結構。

    如同我的好友所言,說穿了,這部電影卻是充滿「愛」的,這點不禁讓人覺得相當變態;中島哲也再次用華美的外衣包裝一個極為悲傷的故事,電影裡,讓我最感興趣的角色卻是岡田將生飾演的接替導師,席慕容有一本小說,書名為「寧靜的巨大」,岡田將生在電影裡的感覺大概就像這句話的寫照,像個巨大的陰影,靜悄悄的的籠罩著每個人,直到每個人的陰影都被籠罩時,許多表象的事物我們仍看不見、被習慣所蒙蔽著,而電影裡的孩子被巨大的陰影籠罩時,給了他們仍是天真無邪的理由,亦給他們真實世界的救贖,這樣的安排,卻是對整個事件以至於社會最嚴厲沈默的批判,回頭觀看,著實不寒而慄!

    碧戈凱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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