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‧生夢死


    電影開場,李白的<將進酒>詩句映入眼簾,接著主角望向新店溪的背影,畫面一轉,母親惆悵的喝著酒,醉到不知清醒的對著主角苦口婆心,要他以哥哥為榜樣、悔恨他的不成材、抱怨他被碩哥帶壞,講到出逃國外的出櫃哥哥又滿是心酸,母子兩人跳著舞,片刻沈醉在各自的世界裡...

    片名<醉‧生夢死>實為雙關意涵:一是角色內涵,醉─母親、生─碩哥、夢─哥哥、死─主角(其他人物亦有設定,愛─援交女孩、恨─碩哥女友、情─大姐頭、仇─黑道大哥);二為劇情的進展架構。

    角色所代表的內涵與其之間關係的推移,是這部影片最有趣的地方,每個演員都在找尋自己被刀刺穿的破口;由演員呂雪鳳飾演的母親,片中不出四場戲,演技叫人折服,面對長子的“同志身分”以至主角不學無術的生存方式,為人母疼惜孩子未來處境,想來便是滿腹心酸,整天清醒便借酒消愁,用酒精麻醉自已。而男公關碩哥的存在,扮演了家中成員情緒逃避的出口(母親怪罪他帶壞主角、主角在哥哥出國後轉移的父權景仰之情、哥哥回國後宣洩的愛慕之情)。

    哥哥阿禾從小因為備受期待而飽受壓力,與母親出櫃不成後,夢想出逃國外,卻因情傷自殺未遂返國。自幼便不擁有主控權的主角,凡事都被母親拿來與哥哥比較,與母親相處時,更活脫不配生長在這個名為「家」的地方;喜歡與動物打交道,因為那是他唯一擁有主控權的時刻,他對著動物說話,將螞蟻玩弄於鼓掌間,自已卻像門外那隻淋雨殘喘的鼠輩,在底層的社會裡流竄;母親在世時被其處處控管,兩人關係劍拔駑張;母親辭世後,卻將對母親思念的情感投射在援交女孩上,說著女孩穿上的藍色長版外套好看,卻不禁讓人聯想母親過往身上那件藍色洋裝;末段市場裡的布袋戲,更解釋了主角談吐舉止的養成由來。

    導演張作驥向來善於魔幻寫實的手法,將動物用於不同作品裡,但在<醉‧生夢死>片中出現的動物,卻都是帶有寓意的反射在不同角色上(令人想起日本片<楢山節考>),一幕哥哥與碩哥跳舞進展情誼的片段,對比主角用偷來的行車記錄器拍攝蛆與螞蟻對峙畫面,趣味十足。仔細想想,雖然劇情是關於再平凡不過的親情題材,卻透過加以此手法呈現,比較諸多前作,此次更合理存在又叫人神迷。

    令人神往的還有本片配樂,搭配主角進入寶藏巖不見天日的巷弄裡,那種奇幻地氛圍好似王家衛的電影美學;南管女聲吟唱<將進酒>搭配的段落更是直往內心深處,尤其後段主角帶著吳郭魚到溪邊,發現母親站在那頭,放生了為擺脫束縛而跳缸的魚種,未嘗不是一種解脫?最終牽著倒起酒瓶母親的手,讓人在影廳裡雞皮疙瘩掉滿地,是否又暗喻著主角為了替援交女孩報仇的殺生而終結生命?

    記憶是片段破碎的,神采的在過往與現實間畫面交錯,觀影當下何嘗不是在看一整個故事記憶呢?終場一景,生(碩哥)與死(主角)在市場路口擦身而過,主角徘徊車水馬龍之中,碩哥進入了暗黑的巷弄中,卻又走到了他自己的破口,彷彿從鬼門關前獨自生存下來。

    天外飛來一筆的收尾,更高層次地使劇情魔幻寫實,彷彿將一切吸入開口的光亮之中。張作驥導演歷經人生低潮時的創作,<醉‧生夢死>仍然擲地有聲,在黑暗中閃耀光芒。

    碧戈凱特

留言

寫道…
最近看完了。
片中的角色實在太日常了,就像是你我身邊的某一位朋友,又或是某部分的自己。
看完的感覺很難仔細描述,像是一片落葉輕輕落在湖面上的感覺,漣漪很淺卻傳得很遠,
一直在心裡頭擴散...
碧戈凱特寫道…
這部電影非常“台灣”,影片既有深度又張力十足,我非常喜歡~